在張宗子寫的序中找到他在三個不同時期的書寫地點:
〈古今義烈傳自序〉龍飛崇禎 戊辰 菊月 會稽外史 宗子張岱 讀書於 壽芝樓 秉燭撰此
崇禎元年九月某夜(1628)
〈瑯嬛詩集自序〉甲午八月望日 陶菴老人張岱 書於 快園之渴旦廬
順治十一年八月十五日(1654)
〈琯朗乞巧錄序〉庚申菊月 八十四老人 古劍張岱 書於 瑯嬛福地
康熙十九年九月(1680)
早在三十一年前,他已用「瑯嬛」命名為自己的詩集,
為他寫序的朋友張弘註記下的時間是己丑重九日(1649)。
而演進成一個可風可月之境,要等到他八十四歲的時候,
才在此發現他已置身其中的留言——
短短的句子有如追㝷家安抵目的地後報回的平安信。
十八世紀中,張岱的文名從隱沒而漸顯。
金忠淳在最接近宗子處,渺茫不見作者。在他之後,年輕的王文誥已有心收集宗子文稿;少年王惠乍見《瑯嬛文集》就知道要搶在手裡。張岱是王惠的「吾越名宿」,早聞大名,得到張宗子手抄著作的感覺,像是受主人青睞邀入瑯嬛福地的特殊緣份。二王都覺得張宗子和自己有著冥冥的私人關係。張岱的「吾越名宿」莫過於徐渭,年少時曾編過徐文長的文集,不聽前輩王思任去蕪存菁的意見,執意什麼都錄,多年後,果然後悔。從十九世紀的後輩看去,徐渭和張岱已被壓製成同時人物,沒有遠近距離。王介臣更認為《瑯嬛文集》「筆挾風霜,氣吞莊、列,實出文長之上。」
超越了自己的偶像,不知宗子何感?
十九世紀《粵雅堂叢書》收入八卷本《陶庵夢憶》,定案為現代印象裡張岱於明亡後回憶的唯一版本。我們熟知他的身世,他的故事被一寫再寫甚至寫成英文,一個亢奮張宗子躍出,他在懷舊樂園的前山待客,品茗、啖橘、撫琴、張燈;之後,真正的宗子,悠遊於自己的初衷,練熟還生。前山,對他而言,一如廢址。
